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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族陈汉军张氏萨满探析
时间: 2013-12-19 09:46:00 来源: 字体显示:  

  满族陈汉军张氏萨满探析 

                        

  刘红彬 

  (吉林省民族研究所,吉林 长春 110002) 

  关键词:萨满 访谈 

  内容简介:本文系作者根据对汉军旗萨满掌坛人张宗华进行了采访,写出了汉军旗张氏萨满的近几代传人为学习萨满情况,苦练特技,以及作者对张氏萨满祭祀中的特技表演谈了几点体会。本文得到了富育光先生的亲自指教。 

  今年6月下旬,适逢吉林省民族研究所同中央民族大学等单位联合召开“中国萨满文化遗存研讨会”之机,我有幸在我所办公室同乌拉街镇弓通村满族陈汉军萨满张宗华老人相聚,促膝谈心。当他知道我是满族时,倍加亲切。他那深厚的民族情感,忠厚朴实的农民性格、为传播民族文化一丝不苟的认真精神和对我们年轻一代的殷切期盼,语重心长,给我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令我久久难忘。 

  张宗华老萨满,六十九岁,汉军镶黄旗人,祖上是清乌拉打牲衙门打牲丁的后裔,现在是满族陈汉军张姓家族萨满文化的主要传承人,近些年来在吉林省文化界颇有声望,受到国内外萨满文化学界的好评。其父张荣武先生,从小也出生在弓通村,十二岁时因病许愿学的萨满,也是本族著名的陈汉军大萨满,张荣武父亲张玉山,也就是张宗华的爷爷,是本族的穆昆达,本村威信很高,奶奶张氏都是弓通村的本地农民。张荣武是我省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著名的陈汉军萨满传人,粗通满语,培养了很多弟子,“文革“间是他不避风险,保存下来本族珍藏百余年的宗谱和萨满神谕。1984年初吉林省社科院富育光先生等最早抢救拍摄的《满族陈汉军萨满祭礼》录像资料,就是在张荣武老人积极组织族众、排除多方干扰并亲自参与之下,得以保存下来,并传播到国内外,为弘扬民族文化做出了可贵的贡献。此后,满族张氏陈汉军萨满文化遗产,并未因张荣武先生过世而中断。其子张宗华是一位酷爱民族文化的有心人。他从八岁开始跟随本族大萨满和父亲习学萨满,父亲逝世后纵然生活发生很大变化,可他在父亲遗像前暗下决心:“家族的习俗和传统绝不会从宗华我手中丢失。”多年来,他秉承父亲志,虽然文化很低,勤学苦练,除一天繁重的农活之外,黎明和夜晚从不知道偷闲,风雨无阻地到村前松花江边小榆树下,面对江波放开嗓门高声背唱神歌,累了在沙滩上练臂力、腕力和脚力基本功,还习练萨满舞蹈中的各种步法和身法,常常是气喘吁吁,满身大汗,妻子和儿子都知道张宗华是一位孝子,理解他的心,虽然都心痛他消瘦了许多,但都不忍得打扰他全身贯注着的萨满课业。 

  俗语讲,功夫不负苦心人。时进1999年春,张宗华从新将张姓家族萨满原班人马重新组织起来,儿子宏年也参加了,成为他的传人。2004年他带着他们全家族的萨满祭祀班底来长春参加2004年第七届国际萨满学术研讨会,他的演唱和“放太位”表演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一致好评,外国学者和他合影并多次专访他,这以后他在连续在各地做陈汉军萨满祭祀表演都取得了好评,终于成为目前东北三省满族常、吴、张、傅诸姓汉军萨满祭礼中,掌握陈汉军萨满鼓技、舞技、假面技(“赶班”舞)、穿针技等特艺奇能的佼佼者。我多次听富育光等老师的介绍,对他由衷钦佩,也促使我对中国萨满文化研究的钟爱和兴趣。我曾多次想过能有机会去农村拜访他,直接聆听他的指教,可惜终没有得到机遇。其实,近些年来我有意识地注意对有关陈汉军萨满祭礼书籍的阅读和了解,此次,能见到张宗华老萨满,分外兴奋和激动。在我的请求下,张宗华老萨满向我详细的讲述了满族陈汉军萨满祭祀的核心内容和主要特点。他认为,以前不少文章都没有将汉军的家祭讲完全,特作如下补充: 

  满族陈汉军的称谓是历史学的概念,源于清初。八旗汉军:俗称汉军八旗。满语“乌真超哈”。清太祖努尔哈赤将降附的部分汉人编为牛录,隶属满洲八旗之下。清太宗皇太极于天聪五年(1631)始设汉军旗,对于这些清初入旗的汉军,统称陈汉军。 

  张宗华祖上隶属满洲陈汉军厢黄旗,他们家族萨满传承已经有十数代之多。张氏本坛创坛于公元627—630年(即唐太宗贞观元年至贞观四年)。[1]前十代萨满均为女性,具体名讳已无可考稽。从十代以后,萨满谱系比较完备。第十一代萨满:王学;第十二代萨满:张玉海、张荣革、张俊文;[2]第十三代萨满:张宗华、张新华、张新德、张新宽、张应普;[3]第十四代萨满:张宏年;[4]至现在,张氏本坛已传承14代,由13代传人张宗华掌坛,并培育新萨满张新华、张英普、张宏年等10余人。满族陈汉军萨满的世代传授形式,一般分为三种:师传、家传、神授。陈汉军萨满祭祀有:愿香、太平香、官香,祭程需时三天两夜。祭祀的头一天。祭祀的家祖将萨满接到本家,把神谱挂起来,晾响器。然后是萨满取来彩纸打制祭祀用的“旗香”,(“旗香”象征着崇拜的神与鬼,一个是“神旗香”,一个是“鬼旗香”),鬼旗香摆神案西面,神旗香是摆在神案东面,大升斗里装满高梁,然后把旗香插到升斗里,寓意步步高升。院外边另设一个神案,坐南朝北。一切安排就绪,萨满击鼓请神,祭祀开始。第一天晚上接神。接神先要启神,启神就是指由萨满代讲祭礼的祈愿和目的,求得祖先神祗 

  的惠顾和庇佑。接神完毕后便开始接亡灵仪式。所谓“亡灵”,即指张姓家族已逝的众位祖先故人。在请亡灵时,凡原居住的街房邻居老友们,都不能忘掉,表示邻里间的和睦相亲。接祖先“亡灵”俗称“往屋里领案子”,由烧香家的当家人亲自来背“案子”,萨满在一旁敲着鼓、唱着神歌带当家人进入神堂,将“案子”摆到始祖龛前,洒喜酒,坐念四铺神歌。念完神歌接近九点钟,休息半小时后,开始“打五路”。“打五路”之前念九郎神歌,请他帮助寻到亡魂。九郎在陈汉军祭祀中是一位很特殊的神祗,据传他擅长同已逝的亡人交往,当然这是民间一种理念,寓意他是神通广大的人,由他去请施主家故去的亡灵回来同享天伦之乐。而后开始“打五路”祭礼。“打五路”是请又一位咤叱风云的天神,该神有开山神功,手使开山巨斧,又有开路大刀,萨满和族众请这位大地神来到人间,是祈愿他为黎民百姓排除万难,赢得生活的安宁。萨满要左臂横一把铡刀,右手握紧另一把铡刀,两刀相击。象征萨满为族人开辟东、南、西、北、中五路光明大路。 “打五路”,是陈汉军萨满祭祀中很讲究的神技表演,也族众最喜欢看的特技表演。要出色的作好这一功法,要全凭萨满平日的基本功过硬才行,试想 14—15斤重的大铡刀,轻松地放在胳膊上,再舞动另一把铡刀随着腰铃的节奏声连连猛砸三下,足足数千斤的重力,胳膊不能有半点伤痕,神威无敌,泰然自若。这若是没有平静的心态,健壮的体魄,力挽数百斤的臂力是根本做不下来的。据张宗华老人讲,萨满乍学这个技法,有时也会出现伤口,不过掌坛老师傅教育弟子们要练胆识,敢于握刀,并且暗暗传授口含白酒念“封刀咒语”,念完把酒从口中吐到伤口上,用手抹一下就会好的。其实,做好这个功法老萨满一再嘱咐弟子们,做功前一定要睡足觉,休息好,吃好饭,做功时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马糊。这也是培养年轻萨满们敢于为氏族献身的勇气和素质的必备条件。 

  张宗华老人还有一桩拿手特技:“放太位”。[5] “太位”,是陈汉军萨满祭祀中一位野猪神,它的性格非常好动贪玩,每逢祭祀时,它必争着赶来闯坛,和族人们嬉戏玩耍。野猪神它所具有的神威武器,就是两柄锋利无比巨大獠牙,可以豁开沟壑,铲平巨崖古木,百兽望风惊遁,野猪神是排险神、去魔神,护宅神所以受到族众的喜爱,给合族逐妖去邪,带走灾难。

  张宗华在太位的表演中,模仿野猪神,惟妙惟肖,儿子张洪年在一旁边泳唱着颂扬野猪神的“神歌”,一边拿过来祖先珍藏多年的两根银簪,这银簪就象征野猪的两颗獠牙,分别插在父亲张宗华的两唇,随后,两腮插有银簪子的张宗华扭动腰铃,伴随着鼓点和“神歌”的旋律摇摆舞动。有一首神歌赞美野猪神:头戴一顶钢钗帽,身穿一领绿战袍,玲珑玉带腰中解,乌龙战脚上蹬,刻画野猪神的威武,这些神歌由张宗华头带神帽、身穿神,两唇插着银簪,双手舞动,全身旋转,生动的模拟令众人感动,赞叹入迷,张宗华萨满“放太位”的表演,技术炉火纯青,显得那么轻盈娴熟。张宗华萨满在表演“放太位”时用的银簪子原长15CM,粗的一头约0.3CM,现在只有12厘米了,是由于用的次多了,每当簪子尖钝了都要磨,日积月累就短了。 

  张宗华萨满在陈汉军祭祀中还有两件家传多年的神器,亦使他争光添彩。陈汉军萨满所使的手鼓叫“太平鼓”,又称“三皇鼓”。三皇,指天皇、地皇、人皇。太平鼓鼓面呈椭圆型,长径37CM×宽径325CM,手鼓重量三斤左右,共两面,型制大小一样。鼓面早年多用小牛皮制作,相传也有用鹿皮、驼皮的。现在多彩用羊皮制作。太平鼓在表演时,左手持鼓,右手持鼓鞭,过去鼓鞭多用藤子制做,现在用竹坯子制做,长约34厘米,宽约1厘米,底下飘带为5色,长约20CM,鼓点随着动作敲打,腰铃随着鼓点有节奏的敲打。 

  张宗华萨满围的腰铃长76厘米,宽21厘米。重775斤。腰铃是北方诸民族如满族、锡伯族、赫哲族萨满祭祀中共用的乐器,但北方民族萨满神裙上所用的腰铃数目不同:汉军旗萨满神裙上系的腰铃籽一般为32个;满族萨满神裙上系的腰铃籽多为3040个。腰铃子:长15厘米,小喇叭状。在腰铃上外配两个虎头晃为铜质,也有是铸铁的约半斤重。此外,有两个铜环是为了固定腰铃用的。每个腰铃子原来是用绳子栓上的,为了更牢固后用皮拴,再后来人们把每个腰铃子顶上焊个环。这样容易固定牢,就便于表演用了。 

  我同张宗华萨满越谈越有缘,越引他的兴致,现在虽然天色已晚,他又向我详述了他家族的历史,引起我莫大的兴趣。通过同张宗华萨满的亲切攀谈,颇受启发,有以下几点体会:  

  一、通过张宗华萨满家谱谱序的介绍,使我深刻的认识到,东北地区清代以来的开发,有众多汉族兄弟辛勤劳动、智慧和心血,也使我更进一步的认识到清代陈汉军进入东北后与东北地区固有的满族等诸姓氏,精诚团结,相互扶持对东北地区开发与建设做出了不可泯灭贡献。 

  乌拉街满族镇弓通村陈汉军张氏家族,从其二百余年珍藏的谱序和户规中可知,是原辽东地区颇有影响的望族,据清光绪十四年(1888)正月二十五日立《张氏家谱谱序》[6]载:张氏家族“原系内务府镶黄旗延详佐领下人于光绪十三年拨归旗鼓头承译佐领下充差。粤稽我张氏本登科府莱阳民也,经由耀,自来关东,在惠宁县内采挖参枝,颇有居积,始由山东带领二子景和、景发迁居盛京历有年,所嗣随太祖皇帝平刘贼,削宁远,大有功绩,蒙入盛京内务府仓衣镶黄旗,此我张氏由民人入旗之原由也。” 

  二、从与张宗华萨满攀谈和他所述萨满祭祀中的传统体会得悉,陈汉军萨满同满族北方诸民族一样,为了氏族的兴旺发达和成员体魄康健,萨满世代百倍注意积累土方土药、按摩、针灸、泡制药酒等方法,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精通医术,对民间医学有较深的研究。张宗华的父亲张荣武就善于采集草药和泡制药酒。所以他在祭祀表演“放太位”大神之前,除做好祭祀的必要准备外,还要做经常性的精神心理疗术方面的准备,那就是经常的草药补身,面部的按摩术以及钦用泡好的药酒,正因如此,俗语说:“熟能生巧”,张宗华在“放太位”等大神表演时,令人看后,不显行恐惧,而是一种美的享受。为了更逼真的扮演带獠牙的公野猪神的形象,用两根三毫米粗的银簪分别穿过两唇,表演完后,卸掉银簪子时,张宗华两腮完好,滴血未流。这不能不与他修身锻炼有关。 

  三、萨满祭祀表演,具有出神入化的艺术性。在张氏萨满表演“打五路”时,天神要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为人间开辟光明大路,张宏年在表演天神时每一次开辟光明大路都要用右手中的大刀向放在左胳膊上大刀连砸三下,胳膊却安然无恙。有的专家可能要把它归结为有特异功能。但我觉得特异功能是与生就有的,有特异功能应该只是个别的人,如果说是硬气功,那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据我观察,在张宏年表演时,他自已把刀放好之后,他父亲张宗华又摸了摸刀刃的位置,又帮助他正了正刀,象是有一点不放心。如果张宏年会硬气功,那么他父亲不必要多那么一点担心。我认为应用物理学来解释这一现象更为准确一些,那就是刀刃一定是没有碰着肉,或者说碰着肉了,但产生力量不足以把胳膊砍破。所以其中有很大成份是靠艺术来征服观众了。 

  四、萨满使用的乐器看似简单粗糙,但在其制造的工艺上有很高的技术水平,奏出的乐声很容易使人进一个痴迷状态。再采访张宗华老萨满快要结束的时候,老人看我意由未尽,就拿起了两个腰铃,向我说出了来一个心中的秘密。这一次表演他带来了两挂腰铃,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很难区别。但其一个是200多年以前留下的腰铃,晃动一下,铃声清脆悦耳,耐人寻味,给人带入一个如梦如幻的境地。另一个腰铃晃动一下,与之竟有天襄之别,声音深闷,容易使人产生烦躁的情绪。如果就制造技术来讲,现代的工艺不知要比200多年以前先进多少倍,但200年以前的腰铃比现代制造的腰铃清脆悦耳,这里我想不是神灵的作用,而是很久以前的萨满非常重视在祭祀中使用的乐器,这挂腰不知道经过多少萨满之手使之得以改造,是多个萨满智慧的结晶。因为它能够给萨满带到一种神奇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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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林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申报表 

  

  

  [2] 同上 

  

  

  [3] 吉林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申报表 

  

  

  [4] 同上。 

  

  

  [5] 6月23下午,张宗华在伊通满族自治县牧情谷风景区进行的萨满祭祀表演 

  

  

  [6] 富育光先生田野调查笔记。 

(责任编辑: 省民委_白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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